起底互联网大厂求职付费内推灰色产业链

她陷入了中介包进互联网大厂实习/工作”的骗局，5000块钱，3个月生活费就打水漂。在这个过程中，她经历了被骗-被骗-再被骗”这样一个循环

思雨经历并非个案。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，大学生们也越来越依赖网络，很多人通过网络寻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和资源，并利用这些资源实现自我发展。在微博，知乎，豆瓣这些社交平台，也有不少大学生、研究生为获得实习机会而上当受骗，有的人甚至为一个大厂的工作机会，被骗了20万。这其中不乏大学生、硕士研究生

特别是2022年，疫情暴发，部分企业破产和裁员引发蝴蝶效应”，毕业生遇到了史上最难就业的年份”，并波及2021级准毕业生群体，一大批同学迟迟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实习机会。在这种背景下，大学生们纷纷选择了求职网站，通过付费内推的方式来实现找工作的梦想

从7月份开始，在简介为985、211失学失业者的新校园”的985废物引进计划”豆瓣小组中，先后有同学发帖咨询付费内推入驻互联网大厂市场行情。这个话题被各大网站争相转发，不少人还在网上晒出自己的简历及简历上所写的内容。思雨”没想到，在付费内推后面，暗藏巨大灰色利益链，在隐秘的操作中。这其中，除了思雨”的技术”优势外，更重要的是技术”本身的商业价值——技术+市场”模式下，付费内推能给企业带来可观利润

还有越来越多的同学为互联网大厂offer，沦落为付费内推式中介机构，灰色产业链韭菜。在互联网公司的大蛋糕”面前，他们只能无奈地等待

大厂馅饼”成为陷阱

时针拨回5月，思雨和闲鱼结识了一个自称有10年工作经验的人，能保准她进入一家大厂，成为一名媒体运营助理高级HR

当时她已经失眠了将近三个月，对临近暑期实习，秋招焦虑不安。她的实习职位是某知名网站的内容总监，主要负责产品推广和策划活动。思雨希望毕业之后能做新媒体的运营，不过理科出身，她，为了参加秋招，争夺新媒体岗位，一定要具备相关实习经历。可是，在这个夏天，她却因为自己无法找到合适的工作而苦恼不已

2月，她开始投递与媒体运营有关的实习岗位，到了5月底，我也没接到自己喜欢的实习offer。这让她很郁闷，因为在这个夏天里，她从未接到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实习任务。她数来数去已经三个月了，接收实习遭到拒绝反馈邮件31份。思雨的心情一直很沉重。暑期就在眼前，但是她在实习的路上，却还丝毫没有眉目。她很迷茫，她想找一个合适自己的工作，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做

就在思雨感到绝望的时候，转机发生了。她发现了一个新方向——网络求职。5月岁末，手机弹窗假如采访HR就是你的好友，那该是怎样的经历呢”，忽然点醒她。经过一个二手交易平台上的关键词搜索，思雨找到了一大批中介、个人对简历可实行有偿美化、实习面试指导。千挑万选之后，她与一位自称有10年工作经验的HR取得微信联系

对方先以把握个人情况”为名，主动约思雨微信语音电话。在了解到思雨跨域找工作频遭阻碍的消息，精神状态不佳之后，这个自称刘浩，是HR，答应思雨，在没有拿到offer之前，可免费为其提供电话心理疏导

彼此感情牌，使得思雨渐渐地放松警惕。相谈甚欢后，思雨毅然掏钱给刘浩报班，主要有模拟面试1次，个性化面试辅导3堂，金额1000元。刘浩要她先付定金800元，若思雨不满模拟面试，余下的尾款200元则直接豁免，这更使思雨对彼此信任好感加倍。这也算是我的‘私人财产’吧！”

前两课讲解面试技巧，但是，在第三课即将结束的时候，刘浩无意中提到，他的另外一位同学是由他顺利内推，在一家互联网大厂见习，引起了思雨的一往兴趣。他说这孩子很有潜力，希望能给点启发。不过，话锋一转，让思雨保守秘密，说是自己暗地做生意，普通学员对此并不知情

模拟面试结束后，思雨却不太满意。刘浩还履行了自己的诺言，免收尾款200元，这样就得到思雨完全相信。他觉得自己的实力足以应付这次面试

面试辅导半个月后，思雨还先后接到了几次采访的邀请，不过，还是没有得到正式offer。同时，刘浩朋友圈里也经常发一些学员花钱内推实习成功的例子。我是在一家大厂实习，实习时间长了就想出去打工挣钱。”心急如焚的思雨再次找到刘浩，说出走付内部推动大厂实习思路。我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，虽然已经有半年多时间没见面试官了，但我还是想找个好工作，所以就一直想着自己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工作

刘浩对她说，你的相关实践经验为0，大厂的面试官肯定看不上”，这使思雨的思绪完全混乱起来。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。她决定透过刘浩，买下实习的offer

刘浩给了她一张表，不只是列出了一大批可以应聘的职位，也有相应价格，名额等、办公地点等有关情况。思雨由于没有假期，不能参加线下实习，最后选择在新浪某地子公司进行远程实习，运营助理岗，走的是人事，拿着薪水，内推售价1.2万元。我想在这里实习一个月左右。”

终于有反馈了，对方导师说你的简历是可以的，只要你时间方便，可随时入职。”那我就去报名吧！”过了一天刘浩才告诉她，实习公司的导师们更肯定她所在的学校，加之与该指导老师为好友，因此，思雨能够进行远程线上实习。那我马上就能拿到钱。”

根据协议，内推成功之后，思雨首先要交定金40%，近5000元。如果没有收到定金，她就不能继续在这家公司工作。刘浩让她马上转定金，否则职位随时都有被劫走的危险。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交押金的？”思雨将上月父母转来三个月的生活费，全部转交给对方，此时，她才反应过来，没有签合同。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会签，我不愿意签。”刘浩答复说，我现在在上班，下班后将纸质合同邮寄到你学校，先把收货地址发给我。”你能不能先帮我们看看，我们是否有合适的人跟你们签订劳动合同？如果需要的话，我们会再通知您......”这可是我最后一次联系

1天、2天、3天......一个星期后，合同尚未收悉，亦未取得实习公司导师联系方式。思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——飞！

中，向刘浩发信息、打了电话也没有回来，思雨愈发慌张。后来，她知道了，自己在了解对方微信联系方式，没有别的关于刘浩真正的消息。思雨急得直冒汗。恳求，控诉，辱骂...思雨使出了绝招，没有间断的向刘浩发了信息，一切石沉大海。直到第二天早上，才有一个陌生的号码出现在她面前

第4天终于来了，思雨最感忧虑的事情出现了。那天，她和朋友们一起去超市买菜，无意中看到一个陌生号码，对方是她的好友。凌晨0点多钟，思雨又发了一个新的信息，微信聊天界面上随即弹出请发好友核实”提示，在对方的拉扯下变黑。她的微信好友也被人冒充。她认定是上当受骗。她赶紧向好友求助

无需参加任何培训工作，因为直推流程和普通面试流程不一样，只是象征性的走流程而已，大概一个月你就可以收到offer。”我现在只需在公司上班三个月即可拿到工资，如果你愿意的话，我还会继续给你们提供更多机会。”而且关于所涉关系渠道，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，负责招工的同事们打点妥当，无论采访的过程是由谁负责的，一律包下。我在一家公司做销售，公司里有很多人都是直推式的。”

高报酬说，不仅实习工作保证包过，秋招、社招也都能保证一路通关”，基本每年直推的实习生有七八人，我也会偶尔内推正式员工。应届毕业生的身份会比社招人员稍微低一些，费用大概是一年的年薪。比如运营岗14、15万元左右，产品经理岗大概18万。”如果公司不愿意让你做的话，可以在我们这里先进行培训，然后再给你分配职位和薪酬。”他对Tech星球进行了说明，该产业链具有市场价，不可以随意打破规矩。如果你觉得我说的很对，就不要跟我谈了吧！”

Tech星球以要多想些日子”为由拒绝了对方，之后相隔3天，高付自告奋勇地发了一条消息说，字节跳动产品运营实习岗。价格3.1W，定金1W。签订流程是:定金-开启直推-实地入职-尾款”

当Tech星球表示预报名时，高付紧接回复岗位刚被抢走，因为不止我一个字节HR在联系，其他HR也在联系自己的候选人”，并且向滴滴出行产品运营岗进行推荐，我朋友在滴滴出行做HR，可以内推你到他那边，我俩互帮互助，一定保你拿offer，否则退全款。”

与卖家的部分聊天截屏

不只字节跳动、滴滴，部分付费内推中介宣称，腾讯这样的互联网大厂实习还能保。实习公司的负责人称，他们只是帮助学生们找工作，并没有提供实习生相关信息和实习包方面的培训或指导，但也希望通过这些方式让实习生能更好地融入企业，尽快进入角色

Tech星球作为准毕业生，加入微信号OfferMax”客服微信。他们在微信平台上向学生发布求职信息，并邀请其参加面试。问有没有实习内推包的服务，对方承认，他就是这个组织的创始人，经腾讯内部领导层友人引荐，达成了实习包合作的业务。在实习包方面，该公司提供给实习生的除了实习包以外还有一个名为学生版”的平台

与OfferMax客服的部分聊天截屏

该创办人称，在企鹅教育项目组产品岗、运营岗推送学员数量最多。在我的经历中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历程，但最关键的还是要做好自己，做一个优秀的学习者，这样才能更好地服务于客户。”整个内推过程分为两阶段，第一阶段是培训期，所有学员先放入岗位池中，腾讯内部导师进行一周的统一线上培训，在此期间，我们会根据学员表现打分、定岗；第二阶段是推送期，培训结束后，直接参加腾讯面试，面试结果一定是通过。”该创始人表示

对方连电话都发过去，号称和已经内推成功学员的聊天记录为证

中介自称成功内推入职腾讯的实习生反馈

当询问可否提前获知腾讯导师的基本资料时，该微信主先是回复Tech星球，由于腾讯官方并无公开售卖实习业务”，他们不过是和内部员工暗箱操作而已，所以不方便向公众披露腾讯导师信息。在此情况下，实习生便主动向其导师咨询，希望能获得他的详细信息。只能私推一个导师联系方式，可向实习工作提出具体意见

但是后来很快，这位中介再次改口，原因是指导老师要先交定金6000元才愿意出面交流，拒绝私下交流。该中介在微信上还发布了自己的简历，并承诺只要有足够的保证金就能进入学校进行学习、考核以及面试，而且只要交钱，其他任何手续都无需办理

为了进一步证明内推业务的真实性和可靠性，该组织再次自愿将该组织地理位置发送给Tech星球，宣称该企业毗邻腾讯总部大厦，学员可在线下对企业进行调查，并可以事先察看保过合同。如果不清楚，请直接联系我们。”学员确认条款内容无误后，先交3000—6000元定金，便可开启前期培训课程，等拿到入职邮件，或者线下成功入职之后，再支付剩余的2万元即可。”在微信朋友圈里，一位知乎答主说了这么一句话，付费内推的灰色市场，真的有必要曝光吗？”

付费内推机构提供的保过合同

从事揭露付费内推骗局多年的知乎答主大欣V”（公众号同名）告诉Tech星球，现在付费内推，灰色市场，的确有内部员工和外部机构私搞offer保业务链条。知乎答主说，在知乎答主们看来，这只是一种变相的保过，实际上是利用了内部人的关系资源，将自己的工作成果进行商业变现。一些内推人士还真的能做的不只是保送实习offer，也可以保正式工作的offer。我知晓的内推圈中，正式offer的市场价一般在20万到40万不等，甚至更高。”如果你有一个好职位，却找不到合适的人，你会怎么做？”

在职业红线边缘掘金

58同城发布的2022年《中国大学生最佳雇主调研综合报告》显示，在大学生中意专业中排名第一，就是互联网行业，大约24.38%的大学生表示，互联网行业是多金的行业，也是发展空间很大的行业。毕业生offer一票难求”，而且企业也有招聘的需要，这种信息不对称孕育着内推中介这一隐秘产业链，也吸引了很多公司内部员工徘徊于职业红线的边缘，构成一个灰色地带。在这个过程中，一些隐形人”应运而生

与爱思益和职业蛙有所不同、Synet这样的求职中介平台已经和上百家大企业建立了正式的合作关系，学员可享企业在职员工咨询，并且可拥有绿色的内部推动”的优势，现在淘宝、闲鱼、在微信公众号和知乎两个平台，标榜互联网大厂的实习直接推掉了，可以保过了”的灰色企业比比皆是，这几位卖家底下也有很多网友的评论、对价格多少”的评价、求私信安利靠谱的付费直推中介”。在这些虚假信息中，有一些是直接从网络招聘网站上获取的

现在付费内推已经形成产业链。学生和企业之间的合作主要是通过中介来实现。一般情况下是中介机构或者个人，答应同学们实习保通过；学生再向中介提出实习申请，中介会按照约定给其出具相关材料。但整笔款项被退回，并可出具实习证明和推荐信、配套背景调查。学生完成任务后，由中介为其发放工资并出具证书

但在具体过程中，中介通常会让学生先付一定的定金，再订立合同。学生到了实习单位后，由学校与中介签订实习协议，双方约定实习生工作内容和时间等，并将相关信息提交给中介，以便于后期对其考察。然后中介人员将与各个企业的内部人员取得联系并内推。当学生拿到学校发放的简历时，就可以直接与学校取得联系。同学们只要等着公司实习指导老师答复等着拿到offer就行了，又从中介那里把尾款补回来。如果学生没有按时交齐尾款的话，则可以选择继续留在学校实习，但不能离开公司，否则将被辞退

知答主大欣V”说，根据他所接触到的信息来源估计在过去三年中，采购互联网大厂实习职位的学生群体逐渐上升，并且购买主体从海外留学生逐步向国内学生群体蔓延。他认为，目前的实习市场存在着一定程度上的虚假信息和欺诈行为，而学生们对这一问题并没有引起足够重视。在他看来，现在付费内推实习大致有三种类型:远程实习和小黑工，还有线下的普通实习生。其中，以远程实习为代表的网络兼职模式，因其成本低、效率高、操作简便等优势，成为了当下大学生就业创业首选之一。其中远程实习因为不用进企业从事实质性的工作就能获得实习证明，是造假最多，学生被骗最多。小黑工和线下普通实习生都属于非法就业人员的范畴，但他们也并非完全没有资质，而是因为无法获得相应的认证而被禁止从事相关职业

一家互联网大厂的工作人员告诉Tech星球，曾经有中介机构与他进行过接触，希望能共同配合远程实习业务的发展。对方说自己只要提供实习岗位和和和实习生的联系，实习证明就可以了、工作任务及其他环节，在中介公司的管理下。该员工认为，这样既可以避免自己上当受骗，又能为单位节省费用开支，所以很愿意加入该公司。由于刚入职两年，他怕被单位查出受到处罚而拒绝。不过，最近该员工又接到一个中介公司发来的电话，说他们要找一名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来做兼职。据了解，每次都有一名实习生被顺利推荐出去，公司内部人士可以从中介机构得到数千元至数万元的辛苦费”

且因求职信息不对称，孕育着的灰色利益触角”仍在不断伸展。一些人打着网络招聘”的旗号，以兼职”、兼职”为幌子，骗取求职者钱财

如果没有时间参加远程实习，也可以直接买实习证明”，Tech星球从网上搜出一名声称就职于一家互联网公司的产品经理，他说，他能从内部关系中，开公司公章实习证明

不过，对此类作业，一个内推中介觉得可能性不大，不走公司人事，根本无法开具正式实习证明，卖的绝对是假实习证明”

根据《劳动合同法》规定，用人单位录用劳动者，不得请求劳动者作出保证，不得从劳动者处收取钱款。很多律师还当众提议，不为用人单位所知，如果中介私下和用人单位的雇员分成，职工的行为是账外款项，是不正当的，严重的会构成犯罪，也就是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。在和中介机构签订合同之后实习，如遇内推不成功，而中介拒不退费，可以按其实际的损失向中介索赔。在实习期间，实习生可能会被公司解雇，此时如果有必要，也可以要求公司出具书面辞职申请

在另一方面，怎样预防实习、找工作成了一桩买卖，企业同样需要强化内部监管。如果没有正规培训机构的指导或学校的帮助，实习生往往很难找到理想工作，甚至会陷入灰产”陷阱

互联网大厂offfer非常吸引人，实习经历还真的可以镀金”加分呢，遵循正规合规的面试流程，方是正途。如果求职过程中出现了一些问题，企业会主动上门解决，并将相关问题通知给求职者。而且找工作内推灰产，还要求全行业，全企业加强监管，规范管理，使渴望找到工作的毕业生，以免到了学校门口，绊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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